《水饺皇后》：海派电影视角下的香港故事

《水饺皇后》海报。

宗俊伟

作为一部女性励志传记片，《水饺皇后》讲述了一个地道的香港故事，也是一个主人公真正以“他者”身份融入香港本土继而发扬光大的创业传奇。这部电影的核心主题贯穿了几代人的心灵历程，以及香港与内地无法割舍、千丝万缕的复杂牵绊。

在这个充满相聚与离散意味的故事架构中，来自山东的“水饺”扮演了一个情感与文化的形象使者角色，也是影片戏剧冲突中的叙事动力之一，老话“上车饺子下车面”本就寓意了美好的祝福。“水饺”是人物命运多舛、颠沛流离中具象化的心灵慰藉、亲情寄托，也是日后人物赖以维生、不断改良的生存利器。无论是最初的店名“山东水饺”，还是后来叫得更响的“北京水饺”，抑或现实中的“湾仔码头”，“水饺”作为一种意象连接，持续串联起内地与香港两地历史与文化的深刻渊源——香港的腾飞正是大量外来人群与本港人民共同努力奋斗的结果，正如“水饺”作为一种由北方迁移而来的外来特色美食，逐渐在香港获得大众认可。

臧健和的成功，无疑也是香港容纳百川、传承创新精神的胜利，是香港成为“亚洲四小龙”过程中涌现的平民传奇。片中既有狮子山下的市井烟火、如水流年，也有中环世界的风华绝代、笑傲全球，是“输得起、打不死”，奋力拼搏、勇于进取、求新求变的香港精神的具象体现。因为这种精神，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子找到了“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栖息地，同时为影片赋予了浓厚的生活气息与坚实的现实主义内核。影片在叙事进程中着意设置的各种年代印记，例如开场1977年的青岛与香港罗湖火车站、1985年香港地下铁路港岛线正式启用、1996年中国香港风帆选手李丽珊获得奥运金牌等，无不强化了传记影片的历史质感。

臧健和母女三人意外被迫停留在香港，辗转在红姐的租屋落脚，一屋一主的格局与邻里之间的互助颇有《七十二家房客》的味道。此后长达数年里，这间租屋见证了母女三人的苦难与不屈、落魄与崛起、卑微与明丽。为了生存一天打几份工的苦楚，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的困窘，失足滑倒遭遇失业一度想不开……当主人公经历一系列困境和危难之际，屋主红姐、邻居双喜叔、辣挞哥、露丝、珍姐、糖水伯，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对初来乍到的母女三人施以援手。尤其是红姐夜半煮面安慰女主角的场景令人过目难忘，“水饺、水饺”的寥寥几声吆喝，抚慰多少凡人心，更是成为片中底层民众之间互帮互助、同舟共济的名场面之一。影片后半部，臧健和创业成功以后，街边偶遇拾荒度日的糖水伯，煽情气氛再一次达到高潮。以上种种情感鼓荡、千回百转，倒也很契合一部以女性传记片的精神气质。

不得不提，这部影片的音乐运用也是一大亮点。影片主要情节发生时间与当时香港流行音乐的兴起同频。苏伊可《小小的宇宙》、罗大佑《家变》、葛兰《说不出的快活》、许冠杰《半斤八两》、Beyond《光辉岁月》、张学友《无声的吉他》等歌曲，既强化了时代氛围，也外化了人物情感。片尾主题曲《信》有一句台词，“命运是对手永不低头”，更彰显了影片的励志主题。

对于一部传记片来说，建构恰如其分、真实可信的戏剧冲突始终是个难点。太过写实可能罹致现实争议或乏善寡淡，太过虚构可能又背离了传记片的基调转向传奇，分寸拿捏确实很需要创作者的功力。总体而言，《水饺皇后》成片质量不错，尽管剧情某些段落有过于煽情甚至苦情之嫌，后半段的创业戏份，又似乎有将悲悯式的道德感化等同于复杂创业智慧的倾向，可能也在某种意义上消解掉了角色的立体性与多面性。好在，影片对爱情戏份采取“留白”处理，使得叙事更加聚焦，也给人留足想象空间。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传记片也是中国电影跨地域交流与融合的重要尝试。除了题材所具有的多元地域特色之外，《水饺皇后》在制作上采取的是上海、天津、广州等地影业公司主投，内地和香港电影人参与主创的合作模式，集合与发挥了多地资金、市场、创意和人才优势。毫无疑问，这曲女性赞歌饱含深厚丰富的传统文化基因与浓重强烈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对今后继续深化沪粤合作、讲好湾区故事提供了宝贵经验。

（作者系广东财经大学湾区影视产业学院教授、中国高校影视学会湾区影视创研中心执行主任）